变态

  习无争的书包是最普通的款式，双肩，黑灰配色，两侧有供收纳水壶、雨伞的侧袋。许是价格便宜，网状的侧袋编织得较为稀疏。
  她在一边侧袋翻找，没有。
  “另一边。”时野盯着手机屏幕。
  习无争手伸进另一边侧袋。
  “有吗？没有找找别的地方，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习无争伸出手，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比普通的扣子看起来还要小一点。
  “王八蛋！”时野咬牙骂道。
  “是用这个拍的？一直……就放在我书包里？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谁……”习无争声音有些发抖。
  时野正要开口，习无争忽然停住，她张口结舌看着手机屏幕：“你弟弟……你受伤住院的时候……”
  时野点了点头。
  “可他为什么……”
  “他变态，脑子有病，可能天生的，或是在我家养出来的，不管是因为哪个他都该死。”
  习无争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难怪那次……”
  “哪次？他怎么你了？他还找过你？”
  “不是。”习无争摇头：“就是你生日那天，在你家，他跟我说话……”
  “他跟你说什么了？”
  习无争皱眉：“也没什么，但就是感觉很奇怪，听了很不舒服。”
  他过生日那天，她先听时瑜说了一堆让她不舒服的话，转头又听到他斩钉截铁对陶泽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关联。
  时野看着视频画面里露出的习无争的一截手，轻声叫她：“习无争……”
  “他拍这些干嘛……为了……威胁你吗？你最近和他闹矛盾了吗？不可能是为了拿去卖钱吧？你们家不是最宠他了吗？”习无争边说边想：“如果都不是，还会因为什么……可是，你不是说他还在上小学……”
  “我这就去问，我去搞清楚，不管他为什么拍，拍了什么，我都会问清楚，找出来，全部删掉。你放心，就算把他杀了我也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你别乱说……”习无争把摄像头翻转过来，对准自己：“你打算怎么办？”
  时野看着视频画面中她的脸：“你这会儿会离开医院吗？我去找你拿偷拍摄像头。”
  习无争点头：“你来医院吧，我临时不走，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时野站在医院一楼大厅门前的绿化带前，等着习无争下来。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不时走过一个用轮椅推着或被人扶着、抬着的病人。
  熟悉的人影终于出现。习无争也看到了他，脚步匆忙地朝他走过来。
  瘦了，往日看到他眼睛里就会亮起的光芒也暗了许多。
  走到时野跟前，习无争脚步稍慢，上前把攥在手里用纸巾包着的微缩摄像头递给时野。
  然后，她看了看旁边，向后退了几步。
  “你外婆怎么样了？”时野问。
  “好多了。现在在输液，我下来的时候还剩小半瓶，换药的时候得去叫护士，我不能出来太久。”
  时野抿抿唇：“那你快上去吧。”
  习无争点头，她看看时野，刚要转身，又停下来：“时野，你别冲动，尽量不要跟他起大的冲突，别让你爸或者他妈知道……”
  “好。”
  “你看看能不能糊弄着让他把拍的东西删掉就行了……”
  “行，我知道了。”时野定定看着她的脸。
  “那我上去了。”习无争走了两步，脚步一停又转身快步走回到时野跟前，她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如果实在不行，只要他不到处乱发……要么就算了。这几天我也想过了，我们……我跟你那些……是我俩自愿的，也没有伤害其他人，不能算是做了坏事，就算传出去，该觉得丢脸的也不是我们对不对？”她说得有些艰难，气息微乱，眼圈微微泛了红。
  一行人从旁边经过，习无争后退半步，时野强行收回差点上前抱住她的手。
  “对，但算了不行。”时野轻声说：“那些当然不是坏事，但除了我谁也不能看。”
  一想到那个小畜生对她干出这样龌龊的事，用他猥琐的眼睛看过她的身体，他就恨得牙根痒痒。小畜生要感谢现代社会法治健全，不然他一定会剜了他的眼睛再割了他下面。
  习无争神色微顿，轻轻瞪他一眼：“反正我刚才说的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冲动。”
  “都记住了，别担心。”时野笑着催她：“快上去吧。”
  在同一幢房子里住了近十年，时野还是第一次去敲时瑜的门。
  看到他，时瑜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有点事，进去说。”时野推了推他的肩膀，拎着手里的袋子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什么事？你手里拿的什么啊，哥？”
  “先别管那个。”时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摊开手心里那枚已经被踩烂的微缩摄像头。
  时瑜一开始没认出来，看清楚后脸上现出一阵被抓包的心虚，随即他露齿微笑，作出一副天真的神态：“这是什么啊？怎么都烂乎乎的了？”
  时野：“接着说。”
  再狡猾毕竟还是个小孩，时瑜神色紧张起来：“我真不知道，哥给我看这个干吗？”
  “你要不要猜猜我在哪里发现的？”
  时野舔了下嘴唇：“哪里？”
  “书包里。”
  时瑜瞪着眼，表情却像是稍微放松了些：“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哥，你别老在我这里待着了，一会儿我妈就过来了，她不愿意看见你。”
  时野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书桌上的电脑。
  时瑜仰头看了眼时野，眼角瞥下去，一副老实认错的可怜模样：“好吧，我承认，是我放的，是别人给我的，说那个可以拍照录视频，我不信就随便试了试。哥，我没想拍你，那些东西我看了看就删了。”
  时野愤怒之余不禁有些感叹：他一直觉得时瑜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也就是个讨人嫌的小孩罢了，没想到他满嘴谎话厚颜无耻的模样已经足以和行为恶劣的成年人媲美了。
  也算是一种早熟了。不知道时承义会不会觉得欣慰。
  “找出来我看看。”
  “我真没存，都删了。”时瑜坚持说着谎：“我问过那个姐姐了，她说她不是你女朋友，我就是好奇……”
  看时野转向电脑所在的方向，时瑜身子一缩，抬脚就往门口跑，同时张大嘴巴就要喊妈。
  时野就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嘴巴刚要张开，时野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这个弟弟比他预想的还要坏得多，答应习无争的是做不到了。
  时野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单膝跪压住他的胸口。
  他够过自己拎进来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他捡起刚才经过佣人间时顺来的抹布，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准备好的绳子反剪双手把他的手脚捆在了一起。
  啪。他抽了时瑜一耳光：“还喊吗？”
  时瑜明显是被时野这一系列动作吓住了，手脚蜷缩着躺在地上，眼睛红通通的，因为嘴里塞着抹布，哭不出声，本就憋得通红的脸因为那一耳光变成了猪肝色。
  啪。时野又抽了他一个嘴巴：“回应。”
  时瑜哼哼唧唧地摇头。
  时野撕了段胶带，替换掉抹布封住了他的嘴。
  他起身反锁好门，环视了一圈房间，走到时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己说还是我来找？”
  时瑜一脸惊恐。
  “还是我自己找吧。”时野揪住绳结把他拖到电脑桌前，点开他的笔记本。
  需要输入锁屏密码。够谨慎。
  时野低头看时瑜：“侧过身，去手指比出密码。”
  时瑜哭哭啼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时野抬起一只脚悬放在他胯间：“不比我就一脚跺下去。”
  时瑜哆哆嗦嗦蜷起身体，费力地点头，侧身比划。
  登录进电脑，时野拿起手机对着电脑录屏。
  把时瑜揍一顿，逼他交出偷拍的内容然后删除是最省事的办法。但时瑜有嘴，且满嘴谎话，他又不能真的把他打死。照片删完，时瑜转嘴不承认告他一状，就会变成他的错。这个家里没有人帮着他，就算他谎称习无争是他女朋友被时瑜偷拍，轻轻一句“小孩子胡闹”也许就能让时瑜免于被责备。
  而不到万不得已，他又不想让习无争的名字暴露在时承义面前。
  所以他需要证据，能坐实时瑜的恶劣，证明自己行为正当性的证据。
  看时瑜偷放摄像头的熟练程度，他赌他不是第一次；习无争收到的邮件里的照片如果不是他发的而是从他那里泄露出去的，那先偷拍后通过网络分享的流程想必他也早已是熟手。
  时野按照从电脑高手朋友那里学来的方法，很快找出了电脑、网盘里存储的所有照片与视频，他点开一个名叫“最爱”的文件夹，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他和习无争的视频与照片截图。
  时瑜在地上呜呜哭着试图向门口蠕动，时野扯住绳子把他拽回来，狠狠踢了一脚。
  教室、厕所、街边……不同的背影、裙底、屁股、胸部……
  时野找到了他分享偷拍内容的网站与群组，看着那里面不断更新的消息、看着一群人因为这些充满凝视与侵犯感的龌龊内容对着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屁孩一口一个大佬，他几欲作呕。
  一一截图保存，存进他带来的U盘。又打开一个文件夹时，时野手指一顿。
  他向下滑了几下鼠标，点开一张，又迅速关掉，转头对着地上闷哭着蛆一样蛄蛹的时瑜骂了句脏话：“时瑜，你TM真是个纯正的变态啊。”